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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愿我如星君如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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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们原来都认识?”那位挽着弘庭梧手的白衣姑娘走近来狐疑地看着他俩问道。

    “是你来告诉她还是我来说?”弘庭梧眼带笑意看着沈凤栖。

    “庭梧哥,还是你为我介绍介绍这位姑娘吧?这么快又见第二面了。”白衣姑娘傲娇地说。

    “她叫沈凤栖,是我新收的一名古琴学生,也是你表哥的下属。”弘庭梧向白衣姑娘介绍完又转向凤栖介绍说:“这位是你们赵总的表妹许泽兰。”

    “许姑娘好,很高兴认识你!”凤栖微笑着和对方打了声招呼。

    “嗯。”许姑娘象征性地搭理了声然后对弘庭梧说:“我们进去吧,这里好多蚊子。”

    “你先进去,我还有话没对她说完。”弘庭梧见许泽兰对沈凤栖表现出轻慢和挑衅的态度大为不悦,冷冷地打发她先走。

    许泽兰只好怏怏不乐地独自进屋。

    弘庭梧静静地看了一会儿低着头的沈凤栖说:“你不想知道我和许泽兰的关系吗?”

    “我…你不用解释的。”凤栖弱弱地说。

    “许泽兰我只当她是妹妹,你们赵总是我同父异母的弟弟。”

    “……”凤栖吃惊的杵在原地一言不发,纹丝不动,传说中的嫡长子来的也太突然了,她尚不适应。

    “外面凉,你先进去吧。”弘庭梧温柔地说。

    凤栖顺从地转过身,头也不回地走进了包间。桐竹问她怎么去这么久,凤栖打个马虎眼搪塞了过去。

    桌上的香草黑橄榄酥饼和山药浓汤松子尚有余温,在桐竹的鼓励督促下,凤栖把它们全都吃光了。

    接下来的几道菜凤栖吃得有点不在状态,脑海里反复回想起弘庭梧在松树下对她说过的话,还有他那变化无端的面目表情。凤栖心里有点不淡定,因为她感觉到了弘庭梧那眼神里流露出的未加节制的爱意。

    原来考验一个男人对一个女人的真情实意,就是让他吃醋。

    除了自己,凤栖担心的还有她的好朋友张桐竹,桐竹和赵总营造出的席间气氛越发亲密无间起来,如果未能及时遏止,保持男女相应的安全距离,怕是神力也难追回。

    赵家的这两位公子,如同拥有百慕大三角般的魔力和席卷力,叫人不知不觉深陷其中,难以自拔。

    最后一道收尾甜品茉莉慕斯,配着姜花和柠檬,吃得沈凤栖意犹未尽,边吃边偷眼看了看斜对面的赵临潭,果真和他的那位异母哥哥有几分神似,他们俩居然是兄弟!方才两人在台阶上打招呼时,可一点也看不出来有多亲近,这大户人家的,还真令人费思量。

    三人结好账从餐厅出来,赵总和桐竹聊着天并排走在前面,凤栖低头在后面无声跟着,偶尔抬头看看周边的夜色风景。若隐若现的景观灯把周边环境衬托得更为浪漫幽静,赵总提议三人在宾馆内散散步消消食。

    在草坪边一片高大茂盛的樟树群下,凤栖又遇见了弘庭梧,他的手被娇艳的许泽兰亲密地挽着,许小姐远远地就看见了迎面走来的表哥还有表哥身边的伴侣,等双方走近了才笑着说:“哥,你今天艳福不浅啊,这位美人难不成也是你的下属?你说嫂子要知道你的这些下属们,个个容貌出众,会不会很担心?”

    “总这么不分场合地爱开玩笑,既不礼貌也不淑女!”赵总半严肃半玩笑地教训完表妹又给她介绍说:“这是张桐竹,公司最近拿下的大项目她帮了不少忙,今天特意宴请答谢一番。”转过头又对张桐竹说:“这是许泽兰,我的表妹。”

    “许小姐好,认识你很高兴!”桐竹礼貌地向对方打招呼,又对弘庭梧桐点头微笑。

    “张小姐好,幸会!”许泽兰不敢再在弘庭梧跟前耍小姐脾气惹他不快了。

    弘庭梧在弟弟介绍许泽兰和张桐竹的时候一直看着后面的沈凤栖,凤栖抬眼看了他一眼,又低下头来摩挲着自己的衣角。

    “你的朋友们呢?”赵总问表妹。

    “刚离开,我吃的太饱,和庭梧哥四处走走。”许泽兰说完看了眼低着头的沈姑娘。

    要说这女人们的直觉还真是灵敏,初次照面吧,这许泽兰就隐隐约约的在沈姑娘身上嗅到了情敌的丝丝气味,眼神里全是不怀好意的敌对和审视,满脸傲娇。她既不喜欢秀外慧中的张桐竹也不待见灵动慧黠的沈凤栖,在她看来,只有自己这样的身家背景才配得上与眼前这两位优秀的男士出双入对,其它都是妄想高攀、自不量力的灰姑娘。

    两波人礼貌性地寒暄了片刻相向而去。

    赵临潭是独自开车回他武康路的住处,桐竹想和凤栖踱步回去。走到复兴中路茂名南路交接口时凤栖问桐竹:“赵总和弘老师是同父异母的兄弟你知道吗?”

    “真的?我不知道,你是怎么知道的?”桐竹惊讶地说。

    “弘老师说的,席间你不是问我去哪里这么久吗?我去了餐馆门前的松树下,在那遇见他了。”

    “他们兄弟俩照面时可完全没有表现出相互认识的状态呀?”

    “我也纳闷呢。”

    “不会有什么故事隐情吧?”

    “不管他们有没有故事隐情,你不要和他们有故事隐情就可以。”

    “怎么又扯到我身上来了?”

    “你和赵总互生好感又情难自禁,这样下去很危险的。”

    “放心,我知道轻重。”

    “我才刚从伤痕累累的感情中抽身出来,真不希望你步我后尘,又再经历一番这样的痛楚,你从未恋爱过,更容易毫无保留地投入一份感情,最容易受伤。”

    “谢谢你的提醒,我只是对你们赵总有种似曾相识的奇怪感觉,像宝玉见了黛玉,总感觉在哪里见过。”

    “所以你们相处在一起仿佛旧情复燃,让我心里不踏实。”

    “如果,我说如果哪天我控制不住自己和他在一起,你会失望吗?”

    “我不知道。”

    “我在你们赵总身上能看到自己的影子。”

    “陷入恋爱的人都会有这种错觉。”

    “我听说感情分两种,一见钟情和日久生情,我和他都属于第一种。”

    “我劝你呀,悬崖勒马还为时不晚。”

    “顺其自然吧,人与人之间的缘分不是靠克制就能了结的。”

    “那你倒说说要靠什么才能结束一段孽缘?”

    “什么也不靠,顺其自然。这必经之路的因缘,无论好坏,都只能迎面经历,就当渡劫了。”

    “明明能避开的雷,你非要踩上去。”

    “不粉身碎骨的,那都不叫真情。”

    “你无药可救了!早知现在何必当初,都怪我。”

    “怪你什么?”

    “一开始就不应该让你们俩认识。”

    “不是你让我们认识的,是缘分使然。”桐竹说完给对面走来的几位行色匆匆的行人让了个路,走近凤栖身边又说:“是福不是祸祸,是祸躲不过。”

    “看来我只能选择睁只眼闭只眼了。”凤栖无奈地说。

    “也许事情没有你想象中的糟糕呢,还是乐观点吧。”

    “但愿如你所说!”

    两人说着说着,走到了陕西南路和绍兴路交接口,桐竹拥抱了一下凤栖,说了句明天见便各自取路,各归各家。

    凤栖洗完澡,看了几章《法华经》,在不知不觉中睡了过去,还一觉到天亮,这让她一早上整个心里的喜悦都无以言表,不知道是昨晚见着了弘庭梧还是读了几卷佛经起到的美妙作用。

    凤栖早饭后练了一个多小时的《石上流泉》又写了半小时欧楷,寒枝下楼来敲门,和她一起去松江区的古典园林醉白池游玩。

    本来安排好周一、周二带摄影公司的团队去凤栖公司的青浦工厂拍摄产品的,因为工厂临时有两项加急发货任务要装车,产品吊装人手不够,拍摄任务只得推迟一周。

    周六一早凤栖和寒枝刚迈入万壑山馆的院子,就听见有人在弹奏《潇湘水云》。一幅氤氲缭绕、云水奔腾的景象在音声中随空气四散开来,这悠远沉着的琴风,入耳便知谁人正操缦鼓琴。

    都说琴音可辩人品性,弘庭梧搁古代必是文能提笔安天下、武能上马定乾坤之士,能把《潇湘水云》弹出如此气魄神韵,非文韬武略者不可为之。

    所谓善弹者不如善听者,弘庭梧的琴声里美中不足是还缺少了点《雪夜访戴》的灵黠野趣,偏偏少了的这点野逸灵动的情趣,正好是沈凤栖与天俱来的禀赋,大概这就是她被他深深吸引的原因吧。

    凤栖拉着寒枝没让进入,以免扰乱气场,两人是站在窗外芭蕉树下的药草群里把整曲她最喜欢的吴景略版本《潇湘水云》听完才登堂入室的。

    茶桌上坐满了听琴的人儿,都是即将要上书法课和古琴课的学员,凤栖和寒枝坐在了角落几个摞起来的蒲团上,等着听满庭芳吹一曲清幽深沉的《佛上殿》。

    一曲咽箫结束,听众仍意犹未尽,满庭芳接着又吹奏了一曲凄凉哀婉的《妆台秋思》。

    洞箫、陶埙还有古琴之音声都最能让人起远古之思,古乐的世界是活色生香的极乐世界,叫人沉醉,一念不生。

    书法课的时间快到了,石桓亭推开书房门,大家鱼贯而入。桌上一盆积雪草碧绿碧绿的惹人喜爱。石老师把大家的作业评价修整了一番,继续把欧体和颜体的骨骼架构点明区分。

    “欧字瘦硬挺拔,极具骨力,用笔以出锋为主,横竖粗细变化不大。颜体雄浑宽厚,气势磅礴,用笔藏头护尾,以藏锋为主,横细竖粗,结体有别于欧体的中宫收紧,而是宽大散宕,得古拙木讷之趣味。”石老师说完请全体学员上前围观,他把相同的几个字分别用欧体和颜体写出来,细细讲解写作要领并加以示范,然后让同学们不断临帖。

    沈凤栖和弘庭梧不管是欧体还是颜体写的都非常精到老练,石桓亭夸赞说他们俩早已经可胜任书法老师之职了,可贵的是还都肯横竖撇捺地从头认真摹写,就像刚学书法那样认真严谨,每周的作业也都按时按量交来,这种谦卑自觉的态度可以做全班同学的学习榜样。

    弘庭梧站在凤栖旁一边临摹《勤礼碑》一边小声对她说:“我母亲给你配了服中药,说对缓解疲劳和失眠有疗效,每天煎一副,分十次喝。”

    “怎么好意思麻烦她老人家这么费心费力呢?不过,您母亲怎么会知道名不见经传的我呢?”凤栖停下手中的笔颇受感动。

    “我告诉她说有位古琴学员把她楼顶上的草药认了个遍,如数家珍。医者仁心,听说你常年受失眠困扰,她不由分说给配好的,我母亲也有过一年的失眠经历,同病相怜。”

    “替我谢谢您母亲,真是菩萨心肠。”

    “不用谢,举手之劳。”

    “也谢谢你。”

    弘庭梧只是笑笑埋头继续临他的帖。

    双鹊指着古琴教室几案上的盆景问凤栖那是什么植物,开的花这样美。凤栖告知是紫锦草。

    今天是《石上流泉》最后一节课了,弘庭梧说等凤栖和双鹊练熟了这支曲子,琴馆将举行一次古琴雅集,届时两人都要上台演奏。双鹊推辞说上台表演难免会紧张出错,弘老师温和地说主要是平时要多练多弹,台上表演出错也不要害怕,继续往下弹,多上几次台练习练习往后就越有经验和信心了。

    弘庭梧把全曲都教完后弹了一整曲给两位学员听,然后让她们课后跟着吴兆基先生的视频音频同步弹奏,反复练习直到完全跟上节奏为止,说用这种跟弹方法很容易矫正曲子节奏韵律。

    弘老师喝了口水又交代说下节课将要学习的新曲子是《洞庭秋思》,可以先预习预习前三段,多听听查阜西老先生的音频,把节奏旋律先熟悉起来。

    满庭芳和任白鹤还在书房练字,偶尔请教立在一旁写狂草的石老师。寒枝见凤栖上完课便把笔墨洗涮整理一番后,和她并肩徒步去复兴中路买菜。双鹊和雪景先回茶舍帮姐姐忙。

    午饭后四个人又爬到楼顶的药草园里游玩,凤栖继续给寒枝解说各种草木的前世今生。西南角落里那片草药凤栖可谓如数家珍,那是小时候她爷爷每周都要上山采的药,采来晒干再卖给远房一位开药店的亲戚。有钩吻、灵仙、半夏、续断、杜若、茵陈,淡竹,辛夷、玳瑁、忍冬、夏枯草、金樱子、过山龙、溪黄草、金钱草、七里香、雪见草、续随子、玉芙蓉、吴茱萸和女贞子。

    凤栖指着眼前紫砂盆里的植物对寒枝说:“这是王不留行,有个和刘秀有关的典故,回头你问问度娘脑补一下,我就不再赘言了。”

    “大厅茶桌上放的不就是它么?好霸气的名字!”寒枝饶有兴致地摩挲着王不留行。

    “嗯,是的。”

    “旁边的这个我知道,它叫徐长卿,我父亲常用它来泡酒治疗风湿。”寒枝说着蹲下来细细打量。

    “徐长卿还有两个非常好听的别名:别仙踪、逍遥竹。”凤栖补充道。

    弘庭梧走过来说:“我来讲讲徐长卿的典故吧,相传唐代李世民某次外出打猎不慎被毒蛇咬伤,病情十分严重,御医们也束手无策只得张榜求贤,最终得民间医师徐长卿采来的一味尚没名字的药草才治愈好的,李世民便以医师徐长卿的名字来命名这棵救命草,徐长卿的草药名一直沿用至今。”

    “难怪凤栖这么喜欢草药,不仅名字好听,这些相关典故也精彩有趣。”寒枝说。

    “说到祛风湿,还有一种常绿乔木叫半枫荷的植物也可入药。”凤栖说完快速地在植物群里扫视,就在不远处发现了一株亭亭玉立的半枫荷。

    “半枫荷,这名字,爱了。长得玉树临风的,拿来作盆景很养眼呀。”寒枝说。

    凤栖指着一旁陶罐里的植物问弘庭梧:“弘老师,这叫什么?一时想不起名字。”

    “青黛,我母亲的名字就来自于它。”弘庭梧回答说。

    “那赵总表妹许泽兰的名字也来自于草药名吗?”凤栖好奇地问。

    “不是,泽兰的泽字是来自于许家家族的泽字辈。”弘庭梧说。

    “不是只有男丁的名字才有资格入族谱的吗?”石桓亭说。

    “不同的地方有不同的风俗,有的地方规定只要是家族子孙后代,不分男女,都可载入族谱。许家的老家就是这样的风俗。”弘庭梧解释说。

    “这个许家应该是个大户人家吧,小门小户的谁还那么注重家谱辈分呢?”寒枝问。

    “不见得非要是什么名门望族,有的家族里某代的某位成员或做生意做出名堂来了,或当了官,或打下一片江山后都会追本溯源,修祠续谱振兴家族,子孙们取名就会按辈份按指定字来继承。”石桓亭回答说。

    “朱元璋就是这么对他的24个儿子的后代起名字定好了中间的一个字,共20字,满足每个儿子20代子孙的起名需要。”弘庭梧说。

    “可惜后来太子朱标家因为朱棣造反,朱标家只用到第二个“文”字就失传了。潭王朱梓和湘王朱柏都是自杀而亡导致断子绝孙,所以没有用上一个字。”石桓亭补充说。

    “朱元璋为后世子孙排族谱,只用了一半明就灭了,最后一个是由字辈。”弘庭梧说。

    “南烛和谷精草正开着花呢。”凤栖惊喜地说。

    “右边的重楼和苍术也开了花。”弘庭梧附和说。

    “你不是偏喜欢开白色花的植物吗?”凤栖反问到。

    “你怎么知道的?”

    “楼下教室的盆景几乎清一色开着白花,小教室的六月雪也正开着白花。”

    “白色能让环境变得更为清雅高洁。”

    “我喜欢绿色和寺庙用的那种黄颜色。”

    “这两种颜色我也很喜欢。”弘庭梧说。

    “左边的这盆夕雾好像不是草药。”凤栖问。

    “嗯,我母亲喜欢读《源氏物语》,里面有位主人公叫夕雾,母亲在她的住处还种了更多的夕雾。”弘庭梧说。

    “夕雾适合给女子取名,可惜《源氏物语》里错付了男丁。”凤栖说完听见寒枝从不远处呼唤她前去,寒枝急着想知道眼前的药草名。

    “这株是昨叶何草,也叫瓦松。多生长在房屋的瓦垄上或山地岩石间。”凤栖淡定地说道。

    “这株呢?”石桓亭问。

    “这株叫连翘,可惜花期已过,不然你会看到满树尽带金黄甲的大场面。”凤栖形容到。

    “这两棵高高的、开着红色和蓝色花朵的树叫什么?”寒枝问。

    “红花楹和蓝花楹。”凤栖说。

    “太美了,我要凑上去闻闻看香不香。”寒枝边细嗅花香边问:“有花语吗?”

    “有,在绝望中等待爱情。”

    “好惨啊!白瞎长这么美。”

    “世间安得双全法。”

    “这盆开着紫色花的是不是叫桔梗?在花店里见过。”

    “嗯。”

    “金银花香气四溢,忍冬就是金银花吧?”

    “是的。”凤栖回答完对寒枝说:“我们下去吧,我有点儿累了,想早点回去休息。”

    四人于是下了楼,弘庭梧想让凤栖就在二楼他的卧室休息一会儿,但凤栖还是坚持回到了绍兴路自己的住处。

    弘庭梧觉得沈凤栖是个既简单又难以琢磨的人,他听石桓亭从寒枝那得知刚和相恋多年的男友分手的沈凤栖,由于常年失眠,精神恍惚导致性情不定,寻思着此时走进她会不会有点不合时宜。

    凤栖浅浅地睡了一觉,然后取来弘庭梧母亲给她配的中草药,煎熟了服用,喝完苦涩的草药便上楼去寒枝那一起吃晚饭。

    易童在厨房洗菜,寒枝哐哐当当地在竹砧板上切着菜,她们坚持不让凤栖插手,凤栖只好在寒枝的房间里跟着吴兆基的视频一遍遍练习《石上流泉》。

    晚餐吃的是两素一荤外加一碗紫菜蛋汤,三人有说有笑,把所有菜吃了个精光,当然,荤菜都是由易童消灭的。

    易童在厨房洗碗时,寒枝对站在阳台看梧桐树的沈凤栖说:“我在别的琴馆上的古琴初级课程还剩最后一节课,打算上完了就来万壑山馆和安远老师一对一学琴。”

    “好啊,那样我们就可以每周一起去学琴学书法了,你都学了哪些古琴曲?”凤栖问。

    “《湘妃怨》、《仙翁操》和《秋风词》”

    “怎么不跟弘馆长学?”

    “弘老师的课都排满了。”寒枝说完又低声道:“告诉你一个小秘密。”

    “嗯?”

    “石桓亭在书房请我做她女朋友。”

    “真的?那你有没有答应?”

    “没有,我只说考虑一下,但我对他的好感与日俱增,应该早晚会答应的。”

    “终究是动了凡心,那还出不出家了呀?”

    “好啊,我告诉你秘密,你却用来打趣我。”

    “你们早该在一起了。在对的时间遇见对的人,多好的机缘。”

    “你的真命天子也近在咫尺。你这座冰山,什么时候能被融化?”

    “真命天子?姓甚名谁?”凤栖明知故问。

    “我只知道他姓弘,弹得一手好琴。长得嘛,俊朗潇洒、风度翩翩。”

    “我…有点怕他。”

    “弘老师身上确实有种威严,这才有男子汉气概,不然怎么驾驭得了你这个桀骜难驯的小萝莉呢。”

    “我难道还不够不温顺乖巧么?”

    “温顺?那要看在什么人跟前了,你的性情大海一样幽深难测,特立不群。”

    “咱俩怕是彼此彼此吧?”

    “呵呵。”

    凤栖在寒枝房间弹琴写字,十点多才下楼休息,睡前读了几章《法华经》,就着尚未散尽的草药味安然入睡,第二天一觉醒来天已大亮,一整晚得以沉睡,整个身子轻松多了,她哼着小调做好早餐三步两步去上班了。

    赵总两周都没进公司,听说又去了英国看望妻女。没有总经理镇场,同事们工作时间都相对懒散些,中途出去办点私事、迟到早退什么的人事部也只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他们部门自己的人也有溜号去接小孩就不回来的。

    凤栖还像往常一样,一封接一封地回邮件,一场接一场地设计展会海报,事务缠身的她根本不需要人为管控,记得赵总曾教导下属说,工作要做到“慎独”。凤栖应该是公司里将“慎独”这两个字诠释得最好的一位。

    周日下午五点左右,高宇的车停在了淳风茶舍门前,说好凤栖和易童在茶舍集合,然后一起坐车去静安寺后面的台湾素菜馆吃晚餐。易童坐在副驾上系好安全带开心地说可以出发了,凤栖和桐竹坐在后排一路上谈论着某部新上映的美国大片。

    六点前四人到达了三楼的莲香斋自助餐。高宇定的是一个需要额外支付15%服务费的小型包房。

    三楼整层都是五花八门、品目众多的素菜,蒸的炒的煮的炖的炸的不一而足,不限数量份量地可任意挑选。

    四人端着托盘在精致又丰富的各色菜品里随意选取,易童在大众点评网上把非吃不可的招牌菜全记住了,全部网罗到餐桌上供大家享用。

    “我其实还是很喜欢吃自助餐的,可以有多种选择。”桐竹边喝着浓稠的松茸汤边笑着说。

    “是的,我前一家公司的部门聚餐都是去自助餐边吃边玩一个叫「天黑请闭眼」的游戏。”凤栖附和道。

    “我也喜欢玩这个游戏,只是今天人数不够。”易童兴奋地说。

    “两周都没看见赵总了。”凤栖说。

    “又有项目出差了吧?”易童说完吃了个小笼包。

    “赵总去英国了。”高宇边吃哈根达斯边漫不经心地插了句话。

    “看老婆孩子去了。”易童把一份网红汤移动到高宇手边让他尝。

    “说的又对又不对。”高宇继续吃他的哈根达斯。

    “你又不是他秘书,说得跟有多了解似的。”凤栖撇撇嘴道。

    “巧了,我还就知道内幕隐情,而且正好是他的秘书透露的。”高宇被激将了。

    “貌似有故事啊,别光顾着吃了,快说快说!”易童最爱凑热闹了。

    “本来不想也不能说的,背后议论领导是大不敬,你们必须保证不对外人说。”高宇说着咬了口草头饼向大家竖起了大拇指。

    “放心吧,守口如瓶!”易童急切地想知道实情。

    “赵总因为太忙,他的邮件包括私人邮箱都是由秘书高婷婷先筛选处理,重要的事情汇报,一般的就和总助代办了。”

    “说重点!”易童催促着。

    “上周一秘书查看邮件时发现了一封告秘信,关于赵总妻子和孩子的。”

    “她们能有什么秘密?”

    “写信的人说自己是赵总妻子的前男友的姐姐,赵总女儿的亲生父亲是他的弟弟。”

    “我去,人物关系这么复杂,摊上大事了。出轨了吗?”易童挖了几勺酥皮奶油蘑菇汤送入嘴中,美味地咂了咂嘴。

    “听我把话说完先,为了方便讲故事,把赵总妻子简称为赵妻,大家没意见吧?”高宇看了看认真听讲的沈凤栖,他喝了口南瓜汤朝她眨了一下眼。

    “准奏!”易童笑嘻嘻说。

    凤栖给自己塞了一口禅圆臭豆腐,赞不绝口,顺手夹了些给旁边的桐竹和对面的易童。

    “也夹一个给本帅尝尝撒,接下来要讲的故事很长,没功劳也有苦劳啊,来,犒劳哥哥一下下。”高宇说完张着口等凤栖。

    “自己动手,丰衣足食。”凤栖只管吃喝眼前的佳肴靓汤。

    易童夹起凤栖递来的臭豆腐一把塞进高宇嘴里说:“继续讲故事吧亲。”

    高宇笑着嚼了两口说:“赵妻认识赵总前是在英国留学,并且有个交往很久的男朋友,某次跟男友吵架心情很不美丽,就独自去非洲放飞自我,遇见了同样在放飞自我的赵总,你们大概都知道非洲那个鬼地方吧?暴力又危险,出门在外互相关照外加英雄救美什么的,很容易培养感情的。我见过赵妻前男友姐姐发来的她的弟弟和赵妻的亲密合影照,不得不说赵妻是个美人胚子,你们想想,俊男靓女在陌生的异域朝夕相处,会有什么结局?”

    “话说你怎么知道的这么一清二楚,你都看了邮件?邮件又都写的清清楚楚?就编吧你。”凤栖忍不住打断了一下。

    “就知道你会这么问,老实交代吧,高婷婷是我的领导,也就是推荐我进公司上班的Mashiro的朋友的妹妹,是她透露给Mashiro的,然后我就近水楼台先得月了。”

    “Mashiro可以兼职做人事了。”凤栖调侃到。

    “Mashiro在赵总手下干了这么多年,忠诚又出色,为公司招贤纳士推荐几个熟人进来不是很正常嘛?况且我和高秘书的工作能力大家都有目共睹,不算放水吧?”高宇岔开主题交代了一下副本台词。

    “你透露的事要是被你们大boss知道了,高婷婷的饭碗可不保了。”桐竹不由得担心起高秘书的安危来。

    “所以说你们切记不要再外传,到此为止。”高宇难得不嬉皮笑脸而是一脸严肃地强调说。

    “跑题了,快点,言归正传。”易童忍不住又催促到。

    “讲到哪了?让我想想,噢对,就这样赵总的非洲之旅意外抱得美人归。赵妻单方面向身在英国的男友提出分手,但对方说什么都不肯答应。”

    “然后呢?”易童好奇地追问。

    “野马跑到山上,可用套索捆回,情人一旦变心,神力也难捉住。”凤栖淡淡地说。

    “仓央加措的诗。”桐竹说。

    “赵妻一个月后顺利拿到毕业证,不管前男友答不答应分手,果断回国和高富帅赵总长相厮守了,很快还发现有了身孕,于是两人顺理成章完了婚。”高宇绘声绘色地描述。

    “邮件里说的这么细吗?那该得写多长,跟写小说一样。”易童说。

    “当然没写这么细,很多细节是Mashiro补充提供的,因为他参加了当年赵总的那场声势浩大的婚礼。赵总有个表妹叫许泽兰的,婚宴上的Mashiro恰好坐她旁边,Mashiro的交际能力不用我多说了吧?很快就和许泽兰混熟了,无意间get到了很多新郎新娘的一手八卦资料。比如赵总在准新娘的要求下,把婚礼现场管控的很严实,未经邀请一律不得入内,尽管赵妻前男友在婚礼当天来到了现场也进不去。婚礼一完成,赵总便携新娘双宿双飞度假去了。”高宇说完吃了些荷兰豆和蘑菇。

    “先暂停一下吧,粮草告急,大家再去补充点食物上桌,我估计高宇哥哥说话就已经说饱了,那就坐等我们择食归来吧。”凤说完带头去拿吃食了。

    “没错,海吃海喝最重要!这么贵的自助餐不多吃点可亏大发了。”易童向高宇扮了个鬼脸随即跟上凤栖和桐竹,剩高宇一人坐镇。

    “话说赵总夫妻这么恩爱,为什么赵妻要独自带着孩子在英国两地分居呢?”易童等大家都摆好杯盘入座才又问起高宇。

    “Mashiro说刚开始两人感情很好,慢慢的性格就开始不合起来,日积月累的就产生了不少难以调和的矛盾,加上婆媳关系也很不好。但我怀疑真正的原因是:赵妻知道了她们女儿的父亲不是赵总而是前男友,她怕被发现难以交代才远走高飞的,很可能在认识赵总时她已经有身孕了。”

    “那当时在非洲旅游的赵妻知道自己怀孕了吗?”易童吃着素狮子头问。

    “也许知道也许不知道,天知道,只有她自己知道了,反正我们的高富帅是不知道的。”高宇邪魅一笑继续说“赵妻知道自己女儿的父亲不是赵总很是恐慌了一阵,她知道这事一旦暴露,她的婆婆也就是赵总的母亲一定会让她们离婚。许泽兰说赵妻眼里心里都是我们赵帅,宁愿忍气吞声讨好婆婆也不想就此出户。”

    “这多简单,再生一个。”凤栖吃完蒸蛋插了一句。

    “电视剧不都说宫里娘娘想生个孩子削尖了脑袋也无济于事嘛,赵妻大概就是娘娘转世,想尽办法也怀不上赵总的孩子。”高宇调侃了一下接着说:“赵妻很小就随父母在英国学习生活,如今和老公感情转淡,婆媳关系又处不好,孩子还冒着被穿帮的风险,综合种种因素,把女儿带到国外接受贵族式培养,是她唯一的后路。好说歹说说服了赵总和赵母,毕竟都是为了孩子能赢在起跑线上。”

    “赵总女儿多大了?”凤栖问。

    “具体几岁不知道,在英国读小学,那所贵族学校在英国可是数一数二难进入的顶尖学校,巧的是,赵妻前男友姐姐的女儿也就读于这个学校,还是同班同学。你们知道的,在满是毛子的大环境下,同类更容易惺惺相惜,两个小女孩毫无意外地渐渐视彼此为了小闺蜜。”

    高宇把素鳗鱼吃完喝了口水继续道:“赵妻前男友姐姐遇见过赵妻接送女儿上下学,发现这孩子长得太像她弟弟了,看这女孩的长相早就有所怀疑,加上她知道自己的弟弟对这个前女友念念不忘,一直也没有死心,听说赵妻来英国陪读,她弟弟还三番四次去纠缠。他姐姐想着这孩子要真是弟弟的很有可能促成两人的复合,也不至于让家庭成员落在外姓人手里。”

    “她怎么确定这个女孩是她弟弟的呢?又不能强迫去亲子鉴定。”易童追问。

    “这个问题有水平。她让女儿在在学校的时候收集几根小闺蜜的头发来,再利用高科技鉴定,很快证明了她的猜测,和他弟弟的DNA一比对,几乎百分百匹配,然后邮件就不远万里从英国发到了赵总的邮箱。”

    “她们怎么知道赵总的私人邮箱?”凤栖合理怀疑了一下。

    “赵妻前男友来过婚礼现场,新郎官的公司名肯定会出现在宣传海报上面什么的,然后一个电话打进公司,捏个业务往来类理由向总经理秘书或助理要个私人邮箱很容易的,我们销售经常这么干。”高宇吃着易童递来的水果咬字不清地说。

    “赵总此番前去岂不非得带着女儿做亲子鉴定不可?”凤栖推测到。

    “应该是吧,接下来我们的高富帅,婚姻不容乐观啊。”高宇低头又吃了几口猴头菇。

    “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凤栖把话说给高宇听却拿眼看向桐竹,见桐竹面色不佳,估计在担心赵总受打击吧,顺手把她爱吃的芒果递了过去。

    高宇安静地吃了好一会儿,再把桌上的水果秋风扫落叶一番。四人吃饱喝足后被高宇殷勤送回了住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