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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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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暑假来到了,乔晖做了充足的准备,车票早已买好。

    放假当晚,他翻出许久不用的迷彩包,三下五除二的塞上几件自己的背心短裤,大热天外出,男人还是很简单的。想了想,又找出长裤、衬衫、皮鞋,万一到了西安,自己背心裤衩的样子惹怒了孔意的舅舅,又是一番口舌。

    孔意没出过远门,不知道该准备什么?迟疑的看着乔晖整理。

    乔晖站起身,说:“别愣着啊,你拿点衣服啊”。

    孔意慌忙跑进自己房间,拿出一叠裙子,递给乔晖。乔晖接过来,张张嘴,想说什么。想了想,心说,算了吧,自己动手更容易。

    “你去拿水杯吧,路上喝水用”,乔晖把孔意指挥走,迅速拉开孔意衣橱,拿出两包卫生巾,塞进包里。想了想,又找到布洛芬、肠炎宁、藿香正气丸、创可贴。一来二去,想了想,又去厨房拿了半包红糖。去自己屋找到厚厚的迷彩作训服。

    孔意拿着两个漂亮的水杯塞进包里。乔晖无奈的笑了笑,伸手刮了刮她的鼻尖,拿出来,去厨房倒上热水,一杯冲了红糖,一杯清水。再打开包,将水杯塞进自己的衣服里保温。小丫头没出过门,不知道路上喝热水的麻烦。今晚坐夜车,没有热水,够她吃苦的。

    孔意空着两只手在旁边等着,乔晖指了指运动鞋,说:“姑奶奶,别看着了,去穿袜子、穿这个鞋。”

    “噢”,孔意乖乖的照办。

    落日的余晖慢慢下沉,汽车站里人来人往,乔晖顾不得许多,背着背包,牵着孔意的手,坐上了最后一班去徐州的车。

    车上人不多,乔晖找了后排靠窗的座位,让孔意坐了进去。从未带孔意出来,忘记问她会不会晕车了,乔晖有点后悔自己准备不充分。

    孔意安安静静的听自己安排,坐了进去,怀里抱着迷彩背包,迷迷瞪瞪的。

    汽车在车水马龙里面快速穿梭,孔意看着窗外,霓虹的灯光一丛一丛闪过,那里都是谁的家啊?一股莫名的不安全感涌上来。不禁抱了抱腿上的背包。

    “包有点沉啊?我抱着吧”,乔晖反应很快。

    孔意摇摇头。

    “还要开三个多小时,你先睡一会儿吧。到了徐州还要等火车。我拿水你喝”。乔晖爱怜的拍拍孔意放在背包上的手,拉开拉链,拿出热乎乎的水杯,递给孔意。

    车里黑黑的,看不清楚,孔意接过来喝了一口,甜甜的糖水,暖暖的。

    水杯递到乔晖手里,孔意说:“你喝”。

    乔晖嘴巴没敢碰到水杯,担心孔意嫌弃自己脏,仰着头,将剩下的半杯糖水倒入嘴巴,甜甜的。嘴巴里甜甜的,心里也甜甜的。

    从包里拿出迷彩服,盖在孔意身上,伸手将孔意搂到自己肩上,乔晖小声说:“你睡一会儿,到了我叫你”。

    孔意本不困,但是乖乖的靠上脑袋,闭上了眼睛,车轻轻的晃着,乔晖的肩轻轻的起伏着,孔意慢慢的睡着了。

    乔晖一点也不敢动,挺着腰,端着肩,扶着包,揽着小意。浅浅的呼吸热热的喷在自己脖子上,心里痒痒的。

    司机旁边的电视机在播放《新乌龙院》,可爱的光头小和尚,搞笑的电影,车上一阵阵笑声。乔晖不敢笑。不敢吵醒身边的丫头。如果可以,真希望一直这样搂着她。

    汽车缓缓的前进着,从浓艳的斜阳,驶入黑黑的夜色,像穿越着时光。

    孔意轻柔的呼吸在身旁起起伏伏,软软的、热热的气息扑在自己的脖颈,乔晖努力的克制着,每一下呼吸、每一下吞咽口水,都是一种折磨,甜蜜的折磨。硬硬的头发扎着自己的脸,有些刺痒,“不是说女孩儿的头发都是软软的、滑滑的吗?”乔晖心想。抬起手摸了摸孔意的头发,这一头厚厚的、硬硬的、卷卷的头发啊,稍稍松开皮筋,就是炸了毛的狮子狗。“跟电视上的女孩儿一点也不一样啊”。

    车上的电视机播完了《新乌龙院》,开始放音乐。老式的DVD,播放着老式的歌。乔晖听着,想:“她们这个年龄,大概是没听过这些歌的。还是有代沟的啊。”

    “灯熄灭了月亮是寂寞的脸静静看着谁孤枕难眠

    远处传来那首熟悉的歌那些心声为何那样微弱

    很久不见你现在都还好吗你曾说过你不愿一个人

    我们都活在这个城市里面却为何没有再见面

    却只和陌生人擦肩

    有没有那么一首歌会让你轻轻跟着和

    牵动我们共同过去记忆它不会沉默

    有没有那么一首歌会让你心里记着我

    让你欢喜也让你忧这么一个我

    最真的梦你现在还记得吗你如今也是一个有故事的人

    天空下着一样冷冷的雨落在同样的世界昨天已越来越遥远

    有没有那么一首歌会让你轻轻跟着和

    牵动我们共同过去记忆从未沉默过

    有没有那么一首歌会让你心里记着我

    让你欢喜也让你忧这么一个我

    有没有那么一首歌会让你轻轻跟着和

    随着我们生命起伏一起唱的主题歌

    有没有那么一首歌会让你突然想起我

    让你欢喜也让你忧这么一个我

    我现在唱的这首歌若是让你想起了我

    涌上来的若是寂寞我想知道为什么

    有没有那么一首歌会让你突然想起我

    让你欢喜也让你忧这么一个我

    我现在唱的这首歌就代表我对你诉说

    就算日子匆匆过去我们曾一起走过

    我现在唱的这首歌就代表我对你诉说

    就算日子匆匆过去我们曾一起走过”

    周华健的声音潇洒又温柔,一丝丝沧桑中带着温暖。乔晖想着,当年魔鬼周训练结束的时候,训练场的大喇叭放出了这首歌,累到极致的大家,情不自禁的跟着哼起来,后来大家索性放开,大声跟着唱了一遍又一遍。那时候的自己,那时候的青春啊。慢慢的,时间长了,故事也就多了,心事也多了,再也没有那样活力四射的样子了。

    孔意已经醒了,只是不愿起身,静静地靠在乔晖的肩上,听着音乐。孔意很喜欢周华健,自己听到的第一首流行音乐,大概就是爸爸唱给自己的《亲亲我的宝贝》吧。那时候,家里条件慢慢好了起来,爸爸转业之后,终于不用再搬家,家里买了彩电,接上了大天线,有时候,为了看一段完整的中央电视台的《请您欣赏》,孔意踩着高板凳扶着天线,爸爸会把电视机声音调到最大,让院子里的孔意也能看到。那时候,妈妈都会笑着说,去市场割块肉挂到天线上去,就不用孔意爬上爬下了,没个丫头样子。每个星期六的晚上,爸爸都会做好吃的巴结孔意,因为《综艺大观》要开演了。作为交换,星期天的晚上,爸爸会帮孔意扶着天线,让孔意痛痛快快的看一集《正大综艺》,那个时候,王雪纯是孔意的偶像,她能说那么好听的英语,还能去世界各地,看到各式各样的美景,吃到各种各样的美食。

    再后来,家里安装了闭路电视,买了VCD,爸爸托人从广州买到了第一张碟,周华健的《不愿一个人》,爸爸最喜欢唱《亲亲我的宝贝》。到了足以以假乱真的地步。妈妈和孔意喜欢看电视剧,那时候,每晚上的电视剧场,播放《驱逐舰舰长》,白色的海军服,帅气深情的高迈。另一个地方台播放《情剑山河》,是赵匡胤的故事。妈妈说,只能选一个看,不能都看。都看完,眼睛还要不要了?孔意认真的选了《驱逐舰舰长》,只有五集,看完了,缠着爸爸去邮局订了《现代舰船》,报箱钥匙栓个彩色毛线,挂在脖子上,刺挠的很,心里却是开心的,每个月翘首期盼邮递员的到来。爸爸曾笑着对妈妈说:“这丫头,将来说不定也当兵嘞,要不也嫁个当兵的嘞。”妈妈不高兴,一句话堵回去:“嫁当兵的有什么好?也跟我似的,跟着你天南海北的到处跑?”爸爸讪讪的,从厨房走出去。

    后来,孔意再也不听周华健了。孔意有些恨爸爸,她像世上所有孩子一样,毫无理智的护着妈妈,去痛恨、攻击爸爸。可是,上次舅舅来看过自己,同自己聊过之后,孔意慢慢的不那么恨爸爸了。毕竟,人这一生,短短几十年,在迷失自己和找回自己的反反复复中,人生就所剩无几了。能过自己想要的生活,能找到自己想找的人,何其有幸。身边的人,应该给的是祝福,不是痛恨和诅咒。

    今晚在车上,突然听到的周华健,打开了孔意的心门,听着听着,眼泪涌了出来。孔意静静的靠着乔晖的肩膀,乔晖的手搭在抓着迷彩服,搭在孔意胳膊上,虚虚的搂着。车里黑黑的,车窗外闪过一点点光影,四周静悄悄的,只有周华健的歌声闪耀在周围。

    孔意抽了抽鼻子,惊动了乔晖。他低下头,轻声说:“醒了?是不是冷?”乔晖用下巴碰了碰孔意额头。

    孔意摇了摇头,向乔晖挤了挤。乔晖没再说什么,手臂紧了紧,使劲搂了搂小意,拍了几下。

    大多数时候,孔意在乔晖身边,都是这么安安静静、乖乖巧巧的,但是,不知怎的,乔晖觉得这样的孔意有些假、有些压抑。直觉告诉自己,这个丫头还没有完全信任自己,或者,没有完全信任身边的任何人。她的情绪基本不外泄,很少有较大的情感波动,一直都是那么闷闷的,就连哭泣都没有声音,一副满怀心事的样子。乔晖低头看了看孔意,自己有时候对这个丫头非常钦佩,她很坚定的关闭了通往世界的大门,用一幅平静的乖巧,执意抵挡着外界的侵蚀。她不在乎流言蜚语,不在乎独来独往,她好像什么都不在乎……可是,她说过,她愿意让自己等,这是不是说明,她在乎自己啊?想到这里,乔晖高兴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