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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二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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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原来斐玉动身之前,林海曾前后共写了三封信。

    第一封信寄出时,斐玉还未到林家,林海自然不知道自己竟然会有个儿子喜从天降,因此只悲恸地叙述了发妻既逝,托孤妻族的事宜。

    贾母接到此信后自然正中下怀,满心高兴。

    尔后斐玉归来,林海大喜大悲之下病倒了,病醒后才与斐玉敲定上京事宜,此时林海又书了一封家信,此信中大书特书独子归来如何不易,请内兄贾存周代为照顾一二,只对黛玉上京一事添了寥寥数语,直言万事由独子做主。

    因这封信是呈给贾家二老爷贾政的,又正逢要与林家西席贾雨村写份荐书,便托付给贾雨村一同带给贾政。

    贾雨村带着书童先行离开码头,拿了宗侄的名帖至荣府门上投了,直径被贾家仆从引进了贾府,贾政先看了妹丈林海的荐书,连忙请贾雨村入内相会,两人一见如故,好一阵高谈阔,惹得贾雨村意满志酬,洋洋得意,到最后要拜别时,才一摸脑袋想起林海还有另一封信要给贾政。

    贾政看了信,震惊之下不由大喜,一是为妹丈林海终于找到当初被拐的孩子,妹妹贾氏也有了嫡传子嗣,好不叫以后得不到祭祀,二是为这孩子竟然是名震士林,师系穆寻的岱殊斐玉。

    贾政顿时如打了鸡血似的容光焕发,满面通红,他无心再去管贾雨村,捧着信再三研读后抬步就走,一边走还一边问身边的下人:“我那双侄子、侄女儿可到了?”

    下人们不由互相使者眼色打量,还是有一个诺诺回道:“小的们也不知道,但听说太太早早的就安排人去码头上守着的。”

    贾政抚须点头,快速地向正房大厅走去,他笑道:“本以为只是妹妹那女儿过来,不料这回我那侄子斐玉也到京城来了,这如海也是的,这么大的事情也不早点遣两个下人来说。”

    忽然他一顿,似乎想起什么事来,指了个小厮道:“我恍惚听着今日宝玉去庙里还愿去了?这个糊涂的,家里来了连着血的贵客他也好躲出去玩耍,你去把那混账小子给我叫回来!”

    小厮领命去了,贾政这才满意。

    以内侄斐玉的才学,点拨宝玉两句当时应有之义,何况自己那小儿子,虽然平日荒唐偷懒了些,可他那生来的天赋与聪颖,也是人人夸赞欢喜的。

    想着自家儿子衔玉而生,是个有大造化的,又琢磨着以妹妹之子林斐玉的声望与名气,且又是紧密相连的血亲,若他提一句请林斐玉与宝玉授课讲学,应当是不难的,如此宝玉还百得了个老师,若能够直接拜入大儒穆寻门下,那才是好呢!

    贾政心里的算盘打的哗哗的响,走起路来都浑身带风,说不出的得意欢心,当他直接跨进正房大厅,喜气洋洋的与母亲贾史氏问好,才发现厅上的女眷们个个神色不好。

    “大喜啊母亲,您可知道岱殊书院那斐玉公子——诶?这是怎么了?可是发生什么事情了?”贾政疑惑的目光扫过厅内几位管家的女眷,不由转口问道。

    因为众人得了信,知道贾家姑奶奶家的女儿今日抵京,便都在正房大厅里聚着说嘴儿,一边打发无聊的后宅时间,一边也是整暇以待,因此贾府里算的上名号的都来了。

    而此时二老爷猝不及防的到来,倒让几个后辈先行躲到后厢里回避了,于是乎此时正房大厅只有老太太贾史氏、大房夫人贾邢氏、二房夫人贾王氏、大房长媳贾张氏等四个主子并一堆丫鬟婆子。

    从来都是慈祥满面的贾母难得的沉着脸,没有搭理一向疼爱的小儿子贾政。

    大夫人邢氏是贾政嫂嫂,拘着礼数不好应答,她那张小气市侩的脸上透着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样子,也不是个好心的人。

    张氏又是晚辈,她是一等将军、贾府大老爷贾赦嫡次子贾琏的嫡妻,又是刚进门没多久的新媳妇,刚才若不是婆婆邢氏强拉住了她,她决计是要与其他几位小姐们一齐躲进后厢房的,此时又如何会回答贾政的问话?

    于情于理,是贾政的夫人王氏为丈夫解惑:“老爷,老太太这是为了林家的事儿生气呢。”她语气有些焦急,又有些埋怨,轻飘飘的两句话便把斐玉与黛玉二人踩进沟里。

    “也不知道这消息怎么传的,老太太自听说林大姑娘不肯来咱们贾家,放到和个不知道哪里冒出来的年轻公子去了什么林府,便动了怒了。”

    邢夫人兴致勃勃地瞧着弟媳抹黑外嫁了的姑奶奶独留女儿的名声,张氏却把头埋地深深地,心中对王夫人的行径极为不齿。

    她本是贾赦发妻张氏的内侄女,是张家年轻一代里唯二的女儿,因贾琏之兄,贾赦嫡长子贾瑚牵线做媒,要为自己的亲弟弟聘回母族张家的女儿,这才嫁给了贾琏。

    当初贾张两家的婚事,贾母不同意,二房太太王夫人又从中作梗,要把王家的女儿嫁给贾琏,使了不少手段,折腾出好几场风波。

    还是贾琏之兄贾瑚手段高超,才没能使贾母与王夫人如愿,而张氏与这两位长辈的梁子,也就在那时便早早结下了。

    此时又看到王夫人在这里打嘴角官司蛊惑贾母,张氏不齿恶心的同时,也忍不住为那位素未谋面的表妹而担忧起来。

    贾母还未说什么,贾政却愕然的看着自己的嫡妻,荒唐道:“你在说什么?什么年轻公子,那是如海的嫡子,岱殊书院的林斐玉!”

    说完,他又忍不住反向王夫人质问道:“到底怎么回事?听你这话,他是直接回了京城林家的宅子,不打算到我们贾府来住了?”

    此时贾政已经反应过来,他与贾王氏结发数十载,还不懂自己妻子吗?无非就是曾与妹妹贾敏有过节,连着不待见她的女儿林黛玉罢了。

    可黛玉一个女孩儿,老妻不待见就不待见,也不影响什么,她作为晚辈还敢二话吗?但现在情况却大不相同,不论林斐玉是从哪儿冒出来的,林海既然承认这人是自己的嫡子,那就是林家后继有人,况且这林斐玉在士林里地位极其特殊,便是那些个比他贾政官大权威的,也会视林斐玉为座上宾,可现在怎么一回事?

    贾政幻想落空,愈想愈气,也不顾及王夫人的面子,批头骂道:

    “你这接人接人,人没给我接到,反而还给我赶跑了,你就是这样辜负母亲与我的信任,就是这样当家管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