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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七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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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穆寻久久不能言语。

    “老师,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是为圣人,学生不是圣人,却也知道,人活一世,若无所求,才是白走一遭。”

    斐玉的声音犹如山间飘渺的霁雾,又如野旷迷离的雁啼,“我只是觉得这样,不会后悔罢了。”

    “不会后悔,好一个不会后悔……”穆寻喃喃道,想起自己一生,想起他白首送黑发的两个徒弟,想起初见斐玉时他朴素知礼的模样,终究闭眼叹道:“罢、罢、罢,你要去做什么尽去做吧,为师老啦,就在这山上种种花,逗逗鸟啦。”

    “这才是闲惬轻松呢,”斐玉笑道:“可这书院里一概教谕还需要您把把把关,方才还想与老师您说,不要半月,咱们岱殊就要多来一位教谕了。”

    “喔?”穆寻顿时来了兴致,身子微微前倾,笑道:“自方域走后,书院的教谕便陆续有数人下山,虽然你这几年来又从稷章、姚中挑了不少有学之士,但教书育人的能才,总是只求多不求少的。”

    他赞一句斐玉多年来为书院所作所为,又问道:“不想你这次去京回来,竟还有意外之喜?”

    “也不是什么意外之喜。”斐玉温文答道:“前朝探花郎,先巡盐御史林如海林先生,他与我一同返回姑苏,现今他与林家姑娘先去了祖宅,我估计,不多林先生便会递帖叩山了。”

    “竟然是如海?”穆寻吃了一惊,他沉吟片刻,才道:“以如海的学识渊博,要他做一个小小的教书匠,反而是屈才了。”

    穆寻顿了顿,又探究地看向斐玉,睿智的双眼里浮现几许隐忧,“怎么经历了这些事,你仍是不愿认他为父呢?”

    斐玉一怔。

    他到没想到,老师还会这么直白的问出来,原以为老人家只会旁击侧敲的?劝告两句。

    看到垂垂老人自然而然地流淌的关切之情,斐玉如饮了一壶醇酒,暖浓浓的从心间弥漫自四肢百脉,他紧紧握住穆寻的手,温声道:

    “老师,您切莫为我担忧了,林先生虽好,可他与我并无父子缘分,我亦只以长辈待他,只是他那小女儿黛玉,虽是个五六岁的小丫头,却十分可人,天资聪颖,我有意好生教导她,用功上心,本朝本代未必不可出个女学士。”

    普一听斐玉这么说,穆寻还有些着急,不知道为何自己这徒弟什么时候变得这样执拗,?找上门来的父亲都不愿意认,可听到后头,他便渐渐放下心来。

    林海就这一个独女,从来是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对其极为重视,斐玉若能与那孩子亲近,便不开口称林海为父,那实际上也是一家子人了。

    一个称呼而已,不想叫就不想叫呗,穆寻自然不会再多说什么。

    “行啦,你与我这老头子也说的够久了,回致远斋好生休息一番,在与屠苏见一见,他因着书院里的事情来找人我几次了,都被穆勉那家伙打出去了,说什么我得静养不能劳神,”

    穆寻自嘲一笑,摇摇头道:“对了斐玉,你可知你那同窗,名唤商以道的,自你下山不久后,也收拾行囊离开了。?”

    “嗯。”斐玉颔首道?:“事前他已与我道了别,说是要去游学博闻,拜访名山大川,没有数年,怕是回不来的。”

    他想了想,又笑道:“以道独尊儒术,崇尚孔孟,素来与我理念不同,他能在离开岱殊前还与我说一声,也算是给我面子了,老师,您对我们是最了解的,不如与我打个赌罢?”

    “打个赌??打个什么样的赌?”穆寻呵呵一笑,一眼看穿了爱徒温柔笑容下的谑意:“难道你要与我赌几年之后,商以道游学归来,还会不会回到岱殊,对你心悦诚服、顶礼膜拜?”

    “诶,老师这是在夸我还是在讽我,未免也太过夸张了,”斐玉忙道:“我只是觉得,以以道那耿直的性子,虽看不惯如今岱殊的一些变化,恐怕更看不上外头那些儿乱糟糟的事情,若他想通了,必定还是会回来的。”

    穆寻抚着胡须不住点头:“你说的有道理啊,那便这样,我就赌他会回来,你赌不会好了。”

    “诶?——”

    “哈哈哈哈哈……”

    *

    因斐玉公子的归来,岱殊书院里的气氛顿时变得火热起来,便是学子们寻常上下课穿廊过桥的步伐都快了不少,越显得朝气勃勃,氛围浓厚。

    连一惯粗犷,不把这些琐事放在心上的屠苏都发现了,他拍着斐玉的肩膀?抱怨:“你瞧瞧,你瞧瞧,我为这些个小崽子们劳心劳力几个月,他们从不领情,你一回来,还什么都没干,这脸便得,啧啧……”

    斐玉甩开他的大手,自地势最高的披风榭俯视着熙熙攘攘的学生,淡淡道:“若不是我许你了那五岗雕花酒,你可愿意为我劳心劳力?大家伙儿都知道的事情,谁还会打心里尊重于你?”

    “我要那劳什子尊重做什么,是拿来吃啊,还是拿来喝啊?”屠苏无所谓的摇摇头,“倒是你,这回去京城里走一趟,可见着咱们那飞上梧桐做凤凰的老同窗没有?”

    “见着了,不怎么开心。”斐玉想起那位又清减了许多的故人,低声道:“到底是他自己的选择,割舍不了的父子亲缘,还不是平亲王说什么,便是什么?”

    “哼。”屠苏冷嗤一声,讥讽道?:“好一个父子亲缘,用不上时放任王妃随意揉搓,任由他被流放岱殊多年也不理不问,用得上时便是幡然醒悟父子情深,大动干戈的接走,亏得隋逸也愿意相信他的惺惺作态!”

    “可不能再这般随意了,”斐玉道,“他如今是上了宗谱的平亲王世子,你再称他的化名,那便是僭越了。”

    “行行行,是世子世子世子。”屠苏翻了个白眼,掀开酒壶盖儿猛地抬头灌了几口,浓厚的酒气顿时从他身上散开。

    “……”斐玉瞥了他一眼,往前走几步临湖而望,?悠然道:“我看你还不如先为自己担心吧,前几日穆管事还抱怨了,说仓库里总是有只只知道偷酒的馋鼠,要等那些陈年佳酿都喝完后,再也不采买了。”

    “啥??”屠苏瞪大了双眼就要吼出声,恰在此时,胡二秉匆匆赶到披风榭,打断了他的质问。

    “公子!”早已成熟的胡二秉已许久没有像这样激动了,他高高兴兴地与斐玉说出自己听到的好消息。

    “前来齎诏宣召的天使到山脚了,山长大人要你整装去迎呢!”

    斐玉微怔,不料自己前脚刚回来没多久,后脚圣旨便追了上来。

    屠苏亦是一愣,很快回过神来,大喜道:“极好,极好,我就先向咱们岱殊书院新任山长大人见礼了!”

    斐玉微微一笑,并不伸手去拦屠苏,只待屠苏起身后,才按住他的肩膀道:“与我一起去吧,且去瞧瞧这天使的模样,当然,更重要是让他瞧一瞧我们岱殊书院的,是否坠了这百年来的盛名!”